有可能平安回来,也有可能战死塞外,马革裹尸。
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。
苏慕宜道:“夜深了,陛下请回罢。”
说完,她快步离去,仿佛害怕他会不管不顾追过来。
回到主院,霍 立在那副巨大的堪舆图。
与北戎这一战,事关国祚,身为燕帝,他不能输,也输不起。
舅父和褚老将军拼命护着他冲破重围的画面复又涌现眼前,北戎人放了那么多羽箭,几乎将他们射成刺猬。
濒死之际,他们还对他说,要活着回到蓟州,给长眠塞外的漠北儿郎们报仇。
那一张张或熟悉、或陌生的面孔,如走马观花一般,浮现在脑海里。
霍 闭上眼,粗粝的指腹拂过舆图,凭借记忆,最终停留在某处。
是北戎王庭所在位置。
过了会儿,褚 进到房中,见他还未歇下,便道:“陛下早些安置吧。”
“长州。”霍 对他说,“帮孤换一下药吧。”
他左肩的伤还未痊愈,马上又要出征,不稳定因素又多添一分。
褚 依言照做,揭开纱布,伤口渗出血,看起来狰狞可怖。
看在相识多年的情分上,褚 终是劝他,“主上,有些话说出来难听,可我还是想劝您一句。”
“世间许多事是强求不来的,您和苏娘子,现在成了死结。”
“她心地那么软,定会回心转意。”霍 道,“没关系,我可以一直等下去。”
“主上,苏娘子早就不再是四年前的那个她了。”褚 打破他自欺欺人的谎言,“远走西境这些年,她一个女人,又要带孩子,又要操心生意,日子过得艰难,性子也比从前坚韧要强。”
“若换做四年前,她下不了手捅您一刀,可如今呢?您自己也看见了,她对您,非但没有情意,更不允许小公主认回您这位生父。”
“你这张利嘴,饶过我罢。”霍 无奈地笑了笑。
他岂会不清楚这个道理,但是让他就此放手?想都别想!
自家主上这是入了魇,无药可救,褚 摇头轻叹,继续帮他清创包扎。
此后两日,霍 再未去见她们母子,战事迫在眉睫,容不得他继续沉湎于儿女私情。
出征那天,蓟州百姓争相前来送行,他身披铁甲,骑着青骢马经由长街出城,道旁人头攒头,他仔仔细细找过了,的确没有那熟悉身影。
她不会来的,也不会让皎皎来。
他早就应该接受这个结果。
绕过街角,便要出城了,霍 催动胯下良驹,心中再无留念。
晨风呼啸而过,一道稚嫩的声音格外清晰,“伯伯,陛下伯伯。”
他奋力勒住坐骑,调转马头,目光越过层层百姓,落在那小小人儿身上。
不远处,皎皎坐在余泓肩上,小手高高举着东西,想要递给他。
霍 策马过去,皎皎给了他一块包好的海棠糕,“祝陛下伯伯和叔叔们早日凯旋。”
心中万分欢喜,他柔声问女儿:“这句话,是谁教皎皎说的?”
小家伙迟疑一瞬,甜甜地道:“是姑姑教的呀。”
原来是明姝,霍 笑了笑,“伯伯要走了,皎皎照顾好自己和阿娘。”
“好。”皎皎冲他扬手,“伯伯要早点回来呀。”
鼓乐奏起,大军逶迤出城,往北而去。
余泓抱着皎皎慢慢往回走,行至小巷深处,把孩子交给在此等候的苏慕宜。
她不可能为霍 送行,但皎皎毕竟也是他的女儿,于情于理,都应去送送他。
所以,她让余泓帮了这个忙,带皎皎去到离北城门最近的街口。
“有劳大监。”与他道过谢,苏慕宜牵着女儿往回走。
路边有卖糖画的小摊,皎皎看得走不动路,于是她买了一个小玉兔送给女儿。
小家伙心满意足举着糖画,“阿娘,刚才皎皎把最后一块海棠糕送给伯伯了。”
苏慕宜道:“好。”
皎皎轻轻咬了一口,忽然问道:“阿娘,为什么要让皎皎说谎呢?说谎不是好宝宝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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